作者: 王增斌
jg&E94}+ ykrr2x 周初唐叔虞所封唐国究在何处,已成为史学界一个引致多年争议的议题,不同文献对于这一问题的阐述,矛盾抵触之处,层见叠出。这一点同样表现于现版《辞源》与《辞海》中。这种矛盾陈述,甚至在同一书中也屡屡出现,如《中国古今地名大词典》“晋阳县”条、“晋祠”条、“唐”字条“国名”类等,都存在这种现象。周成王之弟叔虞的初封地究竟在何处?以上说法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何以形成如此矛盾的看法?争议因何而起?这些问题我认为很有探讨的必要。
b$eXFi/ &gI ~LP 一、对这一问题较原始的基本观点的追溯
?h!i0Rsm 为了说清这个问题,很有必要追溯一下对这一问题最原始的看法。依笔者之考察,现今所存文献中最早谈到“唐”所在方域范围的是写作《史记》的司马迁(约公元前145——?),但遗憾的是,司马迁的说法颇为笼统,《史记·晋世家》谈到周成王封“唐叔虞于唐”时仅说了简单的十四个字:“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故曰唐叔虞。”
?<*-j4v 后于司马迁的是《汉书》的作者班固(公元32—92)。班固对“唐”地论述的特点是进一步把司马迁的说法具体化。他在《汉书·地理志·太原郡》所属二十一县中,首列“晋阳县”,并自注曰:“故《诗》唐国,周成王灭唐,封地叔虞,龙山在西北,有盐官,晋水所出,东入汾。”班固说晋阳是“故《诗》唐国”,是因为《诗经》有《唐风》,班固认为,《诗经》中的《唐风》诗就其来源来讲就是来自班固时代叫晋阳县的民间乐曲或歌谣。
DD44"w_9 班固之后谈到晋阳地域范围的学者应该排到郑玄(公元127—200年)。郑玄《毛诗谱·唐谱》说:“ 唐者,帝尧旧都之地,今日太原晋阳是。尧始居此,后乃迁河东平阳。”《毛诗正义》据此评《诗经》中之《唐风》“有尧之遗风”曰:
z5bo_Eq 则尧都之也。《汉书·地理志》云:太原晋阳县,故《诗》唐国,晋水所出,东入汾,是汉时为太原晋阳也。《史记·晋世家》云: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言百里则尧为诸侯所居,故云“尧始居此”。《地理志·河东郡平阳县》应劭云“尧都也”,则是尧为天子,乃都平阳,故云后迁河东平阳也。……成王封母弟叔虞于尧之故墟,曰唐侯,南有晋水,至子燮改为晋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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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于班固的应该是西晋皇甫谧(公元214—282年)和杜预(公元222—284年)。皇甫谧在其《帝王世纪》中说:“尧始封于唐,今中山唐县是也,尧山是也……尧之都后徙晋阳,今太原县是也,于《周礼》在并州之城;及为天子,都平阳。”杜预《春秋释例》明确地指出:“唐,太原晋阳县。”又在《春秋左传正义》卷四十一“晋荀吴帅师败狄于大卤”加注云:“大卤,太原晋阳县。”又在“迁实沈于大夏”句下加注说:“大夏,今晋阳县。”
6{qIU}! 皇甫谧和杜预之后,提到“唐”的是南北朝时期的范晔(公元398—445年),他在《后汉书·郡国志·太原郡》提到太原郡所属“十六城户三万九百二,口二十万一百二十四”后云:“晋阳本唐国,有龙山,晋水所出。”
Ez{MU@Fk 范晔之后的学者,有资料文献可查的应该就是南北朝时北朝的郦道元(公元466或472—527年)。郦在其《水经注》卷六“晋水”条中对“唐”之地名及“晋水”辨之甚详,他说:
m4:^}O-# 晋水出晋阳县西悬瓮山。县故唐国也。《春秋左传》称,唐叔未生,其母邑姜梦帝谓己曰:“余名而子曰虞,将与之唐属之参,及生,名之曰虞。”《吕氏春秋》曰:“叔虞与成王居,王援桐叶为珪,以授之曰:‘吾以此封汝。’虞以告周公。周公请曰:‘天子封虞乎?’王曰:‘吾戏耳。’公曰:‘天子无戏言。’时唐灭,乃封之于唐。”县有晋水,后改名为晋,故子夏叙《诗》称此晋也,而谓之唐,俭而有礼,有尧之遗风也。《晋书·地道记》及《十三州志》并言晋水出龙山,一名结绌山,在县西北非也。《山海经》曰:“悬瓮之山,晋水出焉。”今在县之西南。昔智伯之遏晋水以灌晋阳……后人踵其遗迹蓄以为沼。沼西际山枕水,有唐叔虞祠……于晋川中最为胜处……城在晋水之阳,故曰晋阳矣。经书晋荀吴帅师败狄于大卤。杜预曰:“大卤,晋阳县也。”为晋之旧都。《春秋·定公十三年》赵鞅以晋阳叛,后乃为赵矣。其水又东南入于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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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qtp 二、 唐代李泰在唐与晋阳问题上的矛盾记述
,p;_\\< 按在唐叔虞封地问题上由很明确的“晋阳说”到引致后人争议,追根溯源来自唐代的李泰。李泰,唐太宗第四子,官封魏王,贞观十二年,他引著作郎萧德言、秘书郎顾胤、记室参军蒋亚卿、功曹参军谢偃等担任编撰,开始编写《括地志》一书,贞观十六年其书完成。可能由于出于众人之手,书中记录难免有不一致之处。这一现象,在故唐城的考辨上就是一个显例。如其书在“并州”条所属的太原县与晋阳县曾作如下的论述:
8 ^B;1`# 故唐城在并州晋阳县北二里,《城记》云尧筑也。徐才常《国都城记》云:唐叔虞之子燮父徙居晋水旁,今并(理)[州]故唐城。唐者即燮父所徙之处。其城南半入州城,中削为坊,城墙北半见在。《毛诗谱》云:叔虞子燮父以尧虚南有晋水,故曰晋侯。(《史记·晋世家》“子燮是为晋侯”引)
1|8<H~& /#<pVgN 从以上所引可以看出,李泰对故唐城、晋阳及唐叔虞的封地的表述是肯定而清楚明白的。然其书在“绛州”之翼城县条又这样写道:
iK{T^vvk 翼城县:故唐城在绛州翼城县西二十里,即尧裔子所封。春秋[传]云夏孔甲时有尧苗裔刘累者,以豢龙事孔甲,夏后嘉之,赐氏御龙,以更彖韦之后。龙一雌死,潜醢之以食夏后。既而使求之,惧而迁于鲁县。夏后盖别封刘累之孙于大夏之墟,为唐侯。至周成王时,唐人作乱,成王灭之以封大叔,更迁唐人子孙于杜,谓之杜伯,即范匄所云“在周为唐杜氏”[3]
;W:6{9m ze F>gmj'-^ 按以上李泰《括地志》中的两段记载,出现了两个“故唐城”一个是尧所筑之故唐城,在晋阳,是唐叔虞之子燮父“所徙之处”,他振振有词地举出例证说:这个故唐城,在唐代遗迹尚存:“其城南半入州城,中削为坊,城墙北半见在。”并说:叔虞子燮父因晋阳城尧墟南有晋水,故曰晋侯。另一个是绛州翼城县之故唐城。这个故唐城,是夏朝时尧的后代刘累之孙所封之地。到周成王时,唐人作乱,成王灭之而封太叔,更迁唐人子孙于杜。
YDmWN# HEA eo! 三、清代顾炎武取李泰翼城故唐城弃晋阳故唐城进而否定叔虞封地晋阳说
+\# Fd 唐代李泰《括地志》对故唐城的两处记载为后人怀疑进而否定唐叔虞封地晋阳说提供了借口。清代顾炎武《日知录》卷三十一就是按照这一思路来的。但他对传统的唐叔虞封地晋阳说也提出了自己有一些理由,其“晋国”条可以说是他立论的一个基础,他说:
Fl>]&x*~ 晋自武公灭翼而王命曲沃伯以一军为诸侯,其时疆土未广。至献公始大。考之于《传》,灭杨、灭霍、灭狄、灭虞,重耳居蒲,夷吾居屈,太子居曲沃,而公都绛不过平阳一府之境……平公用荀吴败狄于太原,于是晋之北境至于洞涡雒阳之间,而邬祁、平陵、梗阳、涂水、马首盂为祁氏之邑,晋阳为赵氏之邑矣……至于杜氏之解绵上箕而不能无疑,并唐叔之封晋阳亦未敢以为然也。
)R{UXk3q} ^Jp*B; 在同卷“唐”条中顾氏说:
`"k9wC1 《左传·昭公元年》,“迁实沈于大夏”,《定公四年》,命以《唐诰》而封于夏墟。服虔曰:大夏在汾浍之间,杜氏则以为太原晋阳县。按晋之始见《春秋》,其地在翼。《括地志》故唐城在绛州翼城县西二十里,尧裔子所封,成王灭之而封太叔也。北距晋阳七百余里,即后世迁都亦远不相及。况霍山以北自悼公以后始开县邑,而前此不同见于传。又《史记·晋世家》曰:成王封叔虞于唐,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翼城正在二水之东,而晋阳在汾水之西,又不相合。窃疑唐叔之封以至侯缗之灭,并在于翼。《史记》屡言禹凿龙门通大夏,《吕氏春秋》言龙门未辟,吕梁未凿,河出孟门之上。则所谓大夏者,正今晋绛吉隰之间,《书》所谓:“维彼陶唐,有此冀方”……又齐桓公伐晋之师,仅及高梁(在今临汾县),而封禅书述桓公之言,以为西伐大夏,大夏之在平阳明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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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Q4 总结以上两则,按顾氏否定叔虞封地在晋阳之理由,主要有四:1、春秋时晋国之地北界不到晋阳;2、晋之始见春秋即在翼,此地与晋阳相距七百里,即使迁都也不可能;3、《史记·晋世家》云:唐在河汾之东,而晋阳在汾之西;4、据《史记》、《吕氏春秋》及齐桓公伐晋时之封禅书,大夏在晋绛一带的平阳。笔者以为,据以上四条否定唐叔虞初封晋阳并不充分,理由如下:
2H?d+6Pt3 首先,春秋时晋国之地不到晋阳,并不足以证明周初晋国的封地不在太原。上古时期,黄帝、尧、舜、禹、夏、商、周时代,都城的变迁是极其普遍的。如周的发源地在山西,灭商以前,他的都城屡迁,灭商以后,也有由镐京向洛邑的迁都。周王朝为什么由镐京迁往洛阳?史书明确记载,主要是为了避犬戎。晋国的迁都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一点古今学者都有共识。如果说周王朝的由镐迁洛由于史书的明确记载而为人们所完全认同,而晋的初次迁都由于文献记载的缺失正成为后世学者困惑的主要原因。晋国为什么迁都?我认为完全与太原地区逼近少数民族地区有关。因为初建的晋国尚不足以抵御少数民族的侵扰。笔者认为,如肯定晋国的迁都,就没有理由否定晋国建都晋阳说。
H l j6$%. 其次,晋之始见春秋即在翼,也不能说明晋之都城从开始即在翼,要知道,春秋时期离晋之建国已历三百年以上,其间的变动《春秋》并没有记载下来。用翼距晋阳七百里说明由晋阳迁翼之不可能,更是毫无根据的猜想,因为距离的远近并不是决定是否迁都的理由。况且这两地均在今山西省内,相距并不算遥远。
C>|@& o1 其三,顾氏认为,《史记·晋世家》说:“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而晋阳虽在河之东,却在汾之西,与《史记》对唐地的记载不合,故叔虞未在晋阳建都。这一条理由实际上同样不能说明问题。因为古代,灭其国而迁其民是一个普遍的规律,这一历史现象曾数不胜数,春秋战国时期的大多数君主都是循此规律行事的,翻开史书,这样的记载比比皆是。故成王灭建都在汾河东岸的唐,迁其民于汾河之西,不但在情理之中,也是完全可能的。远例不举,就举宋太宗赵光义攻下古太原后彻底毁掉古太原城就完全可以说明这一问题。又宋王朝的军队曾四下河东,曾迁走了并州多少人?
qg,Nb 其四,顾氏根据《史记》、《吕氏春秋》和齐桓公封禅书的记载,认为大夏不在晋阳而在晋绛一带的平阳,这同样是缺乏对历史地域的理解以及个人的偏执之见。大夏在何处,有多种说法,其中一种极为普遍的说法即认为大夏在今太原古晋阳,如杜预《春秋左传》卷四十注曰:“大夏,今晋阳县。” 另,根据史料文献,“大夏”有时又是一个以太原为中心的地域的概念。如唐代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曰:“《春秋》晋荀吴败狄于大卤,即太原晋阳县也。中国曰太原,夷狄曰大卤。按晋,太原、大卤、大夏、夏墟、平阳、晋阳六名,其实一也。《太康地记》云:‘并州不以卫水为号,又不以恒山为名,而言并者,盖以其在两谷之间乎?’”就顾氏所引证的《括地志》也是这样认为的:“晋阳县:大夏,今并州晋阳及汾、绛等州是。昔高辛氏实沈居之,西近河”。在《史记》与齐桓公的封禅书中,“大夏”作为一个以太原为中心的地域的概念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就后者角度而言,有人作这样的解释:“山西的古称,现在最常用的是晋,这当然是因为春秋五霸的一个大国——晋国是在山西境内。而在春秋以前,则称为夏墟,或称为大夏,周初封在夏墟的一个侯国则又称为唐国,始封君称为唐叔虞,显然那个时候的古称是夏和唐。夏墟和大夏是关于夏代政权统治中心的两个称谓,而唐国是夏商时期存在于山西境内的一个方国政权,渊源于唐尧”[5]。我认为这种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Fm j= 根据以上,我们认为,顾氏所引《括地志》实际上是极不严肃的断章取义的。他不顾李泰对唐叔虞封地晋阳说的肯定而只取对己有利的太叔封翼说,使其立论建立在一个比较随意的凭空想象的基础上,其后面的推导自然也成了问题
CdhSp$> .?#uxd~> 四、 今人否定唐叔虞封地晋阳说的立论根据
@eQld\h' 今人最新对晋阳作为唐晋之初都提出不同看法且论之甚详的,根据笔者掌握的资料当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出版之《华夏文明研究:山西上古史新探》一书。其书第二章《唐尧文明的诞生和年代》由胡建先生主笔。该章也认为叔虞之初封地在今晋南。但据该章引述,前人对唐叔虞初都晋南究在何处,至少有五种不同的说法,即平阳、鄂、翼城、安邑、永安,该书认为,这五种说法的最基本立论根据,主要是司马迁在《史记》中说过的“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由此可以看出,这五种说法纯粹是建立在一种猜测想象的基础上);在这五种说法中,著者认为“又以‘平阳’、‘翼城’两处较其他令人信服”。其主要根据是:
@Y'I,e 1、郑樵《通志·都邑略》的说法。
u2qV 6/ 2、顾炎武《日知录》卷三十一《唐》条中力主“翼城说”(见上引录)
T+TF-] J 3、《史记·五帝本记正义》引《括地志》曰:“今晋州所理平阳故城是也。平阳河水一名晋水也。”并拿学者丁山及《毛诗谱》的观点作为佐证。
W L~`u 4、《国语·晋语》记载晋献公与各诸侯国举行“葵丘大会”述及晋国疆域局 限于霍山以南和中条山以北的汾、河、浍、涑地区。
jEU'.RBN% 5、考古学上陶寺文化的发现。
5t'Fv<g 下面对以上说法略作分析评述
+J40wFI:y 其第一条,关于宋代郑樵的说法。按郑樵在其所著《通志·都邑略》“五帝都”条中论到尧之都时以疑似的口气说:“尧始封于唐,后徙晋阳,即帝位都平阳”并在后加按语曰:“唐今定州唐县,犹有唐城存焉。或云唐城在绛州翼城西二里,及徙晋阳,则以晋阳为唐,今平定军有古晋阳城,是其地。及为天子都平阳,则又以平阳为唐。”而论到晋之都时则以肯定的口气说:
d/B* 晋都唐,谓之夏墟,大名也。本尧之都,谓之平阳,成王封其母弟叔虞于此,初谓之唐,其子燮立,始改为晋,以有晋水出焉,正名翼,亦名绛,而平阳是其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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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EM 按此种说法,实难以令人接受,既云唐尧曾都定州唐县,曾都晋阳、平阳,这三地都曾叫作“唐”,又何以见的叔虞之封就在平阳?依笔者之见,这种说法是没有多少根据的。
?Y!U*& 7 其第二条,关于顾炎武《日知录》中的说法,笔者在前面已作了陈述,兹不再述。胡先生引述这一条犯得是与顾炎武同一的病,他似乎也对李泰《括地志》中对叔虞封地晋阳的另一处明确的记载毫无兴趣。
?Y!^I2Y6 其第三条,关于《括地志》云“今晋州所理平阳故城是也。平阳河水一名晋水也。”出自《史记·五帝本记》“帝尧者”三字下唐代张守节“正义”,张在这三个字下实际尚另引述有徐才宗《国都城记》的一段话:“唐国,帝尧之裔子所封,其北帝夏禹都,汉曰太原郡,在古冀州太行恒山之西,其南有晋水。”又平阳名晋州,不知出于何时。依笔者之见,平阳之晋州,既不在古九州之范围内,又不在相传舜时十二州范围内,也不在汉代之十三州部刺史之内,可以肯定,它是一个后起之名。经查西晋十九州也无晋州之名,其得名是在北魏时期。《魏书》卷106《地形志》有“晋州”之名,下用小字加注云:“孝昌中置唐州,建义元年改,治白马城”。其州“领郡十二,县十三,户二万八千三百十九,口一十万三十九”。下属之平阳郡下也加小字注曰:“晋分河东置,真君四年置东雍州,太和十八年废,改置。”依此可知,晋州是北魏孝明帝孝昌年间(公元525年)新建的,初名唐州,北魏孝庄帝即位的当年建义元年即公元528年始改名晋州。而“平阳河水一名晋水”始于何时,虽不可知,但推想,极有可能与晋州的设置有关。考郦道元《水经注》“汾水”条述平阳时曾提到“平水”:“汾水南与平水合,水出平阳县西壶口山”,“又东经平阳城南,东入汾,俗以为晋水,非也。”郦道元对平水名晋水的辨证应该是正确的。但学者丁山先生认为:“考《魏书·地形志》云:‘平阳有晋水’。则俗名晋水,盖由习俗相沿,或胜于史家之牵附,晋水之名必较平水为古,是春秋战国间所称平阳实即古晋阳。”我所查之《魏书·地形志》没有查出“平阳有晋水”这五个字。[6]我们不知,“平阳实即古晋阳”这种说法又有多大根据?有人据此得出“平阳的晋水被确定为春秋战国间仍然使用之后,叔虞子燮父改国号曰‘晋’的原因可以说基本明白了。”并引《史记·正义》张守节引《毛诗谱》曰:“叔虞子燮父以尧墟南有晋水,改曰晋侯”,认为“尧都、尧墟应在同一地,在平河之阳,即平阳。”笔者要问,丁山先生那些只不过是推测的话,何以就能证明平水在春秋战国间就是晋水?何以能证明此前的史家统统都是在胡扯!又《史记》张守节正义引《毛诗谱》到底是证什么?是证古唐国在平阳吗?否也!《毛诗谱》的观点是古唐国在晋阳也!
j#o3 其第四条理由,即认为春秋晋献公时晋国之界不出景、霍、汾、河、浍、涑范围内。这一点笔者在前已有论驳,兹不再论,读者自可从中作出判断,无庸笔者再浪费读者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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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条,关于考古学上陶寺文化的发现问题。笔者认为,考古发现应该重视,但考古能否非常准确地定位一切呢?对陶寺文化的研究,并且对它所存在的时代笔者也是同意的。但陶寺文化是不是就能说明唐尧之初都在晋阳还是不在晋阳呢?有人据陶寺文化得出古唐国在晋南的结论,但也有人据太原的东太堡文化得出古唐国在古晋阳的结论,这又做如何的解释?同样地,陶寺文化是不是也能说明唐叔虞的封地问题呢?窃以为不可!要知道考古发现并不能说明一切。某些地方考古上暂时没有新的发现,并不意味着这些地方不存在或没有存在过某一历史。因为历史或文物古迹的出现有一定的偶然性。另由于某些地区的特殊性,这一个地区曾经发生过的历史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就古太原而言,就在那一个狭小的土地上,有多少王朝在那里活动过?要知道,太原不象长安而更象洛阳!许多时代的遗迹层层迭压累积。我认为如果要想在古太原有所发现,只有把古晋阳城遗迹及其周围地区挖个天翻地覆。还有,考古学和文献学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至少就目前而言,我认为,文献学是纲,考古学是目,而不是相反。因为考古是在文献的基础上进行的,考古发现大部分是用来证明文献的是否可靠性的,我们今天所搞的夏商周断代工程难道不是这样?但有些文献,考古学并不能完全证明得了。同样,没有文献的指引或作为线索,考古也完全是一种近乎盲目的行为。我们也注意到了一些人对陶寺文化的表述,即“陶寺遗存可能是陶唐氏的文化遗存之一”;天马—曲村遗址,“有可能是晋国的一个都邑,而且更有可能是晋国始封的唐国所在地。”但这仅是一种可能而已,则下面的推论就有点不可取了:“两处遗址的发现,确定了唐的范围在‘平阳’和‘翼城’一带的文献推论”[7]。我们不仅要问,是哪些文献说过唐是在翼城这样的话?仅指顾炎武之类少数人还是所有的其他人?
4.k`[q8 有人认为,“太原”“晋阳”“晋水”等名是“晋南的一些地名跟着晋人北上沿袭下来,太原之名在山西中部一带继续使用,晋阳、晋水也同时沿用至今。”言外之意是说,以上三个地名也是原产于晋南,只不过由于春秋时晋国的向北扩张,才把这些原产于晋南的地名送给了晋中地区。这一说法,颇为新奇,也颇刺激,很能引起轰动。但遗憾的是此说法没有多少根据,只能作为饭后茶余的笑谈而不能算作学问。
AgI > 关于古唐城及唐叔虞封地问题的考证,笔者也确实很同意胡建先生的看法,即“唐城的位置究竟在何处,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晋水的判断上,明确了晋水所在,唐城的位置就基本可以确定。”胡先生也指出,主张太原说的清代学者金鹗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关键是晋水究竟在何处?胡先生也注意到晋水之名最早出自《山海经》,但认为,《山海经》中之《海经》成书于汉代,与郑玄注《毛诗·唐谱》、《班固》汉书自注如出一辙,汉代人的说法全不可信,他独取郦道元《水经注》中之“平水俗以为晋水”,并不顾郦对晋水、平水的清楚辨别,认为平水曾名晋水,是古已有之的称呼,并引丁山先生的观点来证明,认为春秋战国间古平阳实即古晋阳。独不知《山海经》为秦前古籍,这已为古今基本认同。又,胡先生认为《海经》成书于汉代,且不去论其说法是否正确,但就郦道元所引晋水这一段而言,就不是出自《山海经》之《海经》,而是出自《山海经》第三卷《北山经》。其原文如下:
g$gS7!u, 北次二经之首,在河之东,其首枕汾,其名曰管涔之山,其上无木而多草,其下多玉,汾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河。又西二百里曰少阳之山……又北五十里曰县雍之山(郭璞注曰:今在晋阳县西汲瓮,雍音瓮)其上多玉,其下多铜,其兽多闾麋,其鸟多白翟白有鸟,晋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汾水……。(见《四库全书》本《水经注》)
B$DZ]/< ~1d!hq?/q 从以上所引可以看出,胡先生并未读过《山海经》。又,关于考古发现所证之晋都。据近年来在天马—曲村遗址发现的晋侯墓葬,据《夏商周断代工程1996年—2000年阶段成果报告概要》,根据墓主出土的青铜器上的铭文,墓主初步断定为从晋武侯到晋文侯8位前后相继的晋侯及其夫人。这些晋侯是:武侯、成侯、厉侯、靖侯、僖侯、献侯、穆侯、殇叔或文侯。依此结论,权威人士也推知两点:一是这些晋侯都是晋国前期的君主,且排列完整(晋君世系共大约三十五位君主),但墓中独少唐叔虞及其子燮父的墓,而他们葬于何处又对晋国的始封地及早期的晋都所在地均事关重大。二是已发现的晋侯墓主与《史记》晋世家所列晋侯世系完全一致,这说明司马迁所记无误。就第一点而论,笔者以为,这可能是很充分地说明了唐叔虞与其子燮父墓不在晋南而在今之太原。民间口耳相传至今的太原晋祠附近晋王陵当不是虚言而是实有。
-Qg,99M pDmK [参考文献]
CnQg *+ [1]中华书局1979年《十三经注疏》影印本
5R"2Wd [2] 《四库全书》本《水经注》)
4D GY6PS [3]以上所引《括地志》均据中华书局《中国古代地理总志丛刊》1980年2月贺知君辑校本。
n/?eZx1 [4]《四库全书》本《日知录》
0 S2v"(_T [5]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华夏文明研究:山西上古史新探》103页。
>6k}HrS1V [6]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书店缩印《二十五史》本《魏书》
lD-V9 [7]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华夏文明研究·山西上古史新探》56页。
AzxL%,_ u7n[f@Eg,% 资料来源: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03750d010092fc.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