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题目是“最后的羌族”，这个题目有点飘渺，有点诗意，甚至还有点悲怆。拿到这个题目之后，我说未尝不可，但好像给人感觉希望小了一点。但就羌族这个民族本身来说，确实包含了一个“最后”这样的意境。羌族在今天的56个民族里面也是属于偏小的民族，只有30万人，而且这30万人很多是近十年，尤其是北川羌族自治县成立后突然机械性增长起来的，过去长期以来只有20万。但这个民族很特别，世界上还没有一个民族像羌族这样和一个古老的文明史相伴随，生生不息，一直流传到今天。“羌”这个名字，一直保存到今天，有三千到五千年的历史，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 TNDp{!<|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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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走来的羌人 L&KL]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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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羌族文化了不起？从最早的中华文明史来看，最早与华夏民族逐鹿中原的就是羌族。 SKF0p))B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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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有一个称呼，说我们是炎黄子孙。“黄”是黄帝，轩辕氏。他是我们中华民族的远古始祖，是华夏民族的首领。“炎帝”是古羌人的首领，九州大地上最早的战争就是炎帝和黄帝的大战。炎帝代表的就不断从游牧民族走向农耕，然后汇入中华文明的一个支系。 Y[|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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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黄河长江这些流域，是以汉文化为主的农耕民族居住着。但是在长城以北，是广袤的草原或者沙漠，这个区域不同时代一直有不同称呼的游牧民族，而这些游牧民族有一个特征，它一旦强大之后就要南下，南下之后就要和中原的汉人，或者说农业文明发生战争。整个中国的历史就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交汇与交锋的历史。 R_9M-RP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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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交汇可能是一种和平的方式，我们历史上叫“茶马模式”或者叫“陆上丝绸之路”，还有就是用牲畜换盐巴、粮食。但在极端时期就会发生战争，打赢了就像蒙古族、满族一样，成为中国的皇帝。中国人不管谁来当皇帝，都是自己的皇帝，我们可以换人，但不会换体制，几千年都是这样的体制。要是打不赢，要么就是退回去，要么就是被消融在农耕文明里面。所以几千年来，汉族作为轩辕氏的后裔，不断地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而游牧民族也像高山上的溪流，汇入江河和大海一样，不断地向中原和华夏输送新鲜血液，这样逐渐形成今天56个民族构成的中华民族这样一个大家庭。如果说汉族是吸纳的，那么以羌族为代表的这些民族就是输出的。 mE;^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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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炎黄子孙，代表了中华民族的两个来源，一个是从黄河流域，五千年前以黄帝为代表的华夏始祖，越来越大。另一个就是不断从北方、西北方汇入中原的这些游牧民族。 k{'<J(H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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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回到羌族，炎黄大战最后以炎帝的失败而告终，黄帝取胜了，因此在中原地区第一次建立了部落联盟。说第一本信史《史记·五帝本纪》中记载“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以与炎帝战於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 ?&!!(dWF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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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蚩尤接着打仗，也有记载：“蚩尤作乱，不用帝命。於是黄帝乃徵师诸侯，与蚩尤战於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蚩尤这个人物是中国远古史上的一个历史人物，但是在现代有很多中南、西南少数民族，把蚩尤当作始祖，这也是一支由古羌人演化而来的民族。 .76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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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知道，中华民族的断代史是从夏商周开始的，夏是启创建的，启的父亲是大禹。关于大禹，在历史上也有记载，说大禹生于西羌，这个记载最早见于《孟子》：“禹生石纽，西夷人也。” V3 T.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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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知道有本书叫“东方专制主义”，东方专制主义的根源是什么？在于农业文明。农业文明需要完整的灌溉系统，为了修建完整的灌溉系统，必须要有相应的中央专制集权的政治体制。所以东方的专制主义来自于东方古老的农业文明，农耕文明，而且是灌溉文明。 < W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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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治水表明中华文明进入了一个人工控制灌溉，修建渠道的阶段。所以大禹成了我们历史上的治水英雄。《孟子》开始记载他是“西夷人也”，到《史记》“禹生于西羌”，说明大禹本身就是西羌人。 &_s^ 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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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朝，就更直接了，在《史记》里可以看到。周的始祖是弃，他的妈妈是姜部落的人，相传某天“见巨人迹。践之而孕”。他生下来却很不幸，帝喾认为，踏神人足迹受孕的孩子必定不祥，于是命人将他从母亲怀里夺下来，抛弃在狭窄的小路上，想让过路的牛羊把他踏死，可是过路的牛羊看见这孩子都绕着走过去了。人们又把这小孩丢弃在寒冰上，想把他冻死，可是马上就从天上飞来两只彩鸟，用羽翼把他保护起来。姜听说后，觉得很神奇，便又命人把小孩抱回来抚养，因为他几经抛弃，故取名为“弃”。 4N1)+ W8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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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好耕农，相地之宜，宜谷者稼穑焉”，在他的手里，这支羌人开始了从游牧文化转为农耕文化，开始种庄稼。而且他成为尧帝的农师，天下得其利，“号后稷”，是为周人的先祖。这样看来，周人的先祖也是羌人。 E$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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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古羌人，从三皇五帝开始，到我们最早的历史夏商周都有羌人的记载。那是不是只有一支古羌人？不是，这些记载代表着这个民族不断从游牧转向农耕，进入中原，和中原原有的农耕民族战争、冲突、融合、结合，到互相融为一体。 } 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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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中原的古羌人有这样几种出路，一是被周王朝分封，成为小诸侯国，比如东周、春秋的时候出现的齐国、余国、申国等等，都是羌人建的小国。还有一种是被大国吞并，最后渐渐消融在大国，如伊洛羌。还有一种就是渐渐消亡掉，比如说被秦国等灭掉的。还有更多的羌人，为了逃避战乱往西、往南、往北大迁徙，这种情况在秦汉时期表现得尤其突出。比如《后汉书》中就有大量关于与羌战争的记载。 Q ~n%c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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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羌人大量西迁，一直到今天的新疆，所以今天的新疆还有好多含有羌字的地名。 S\GxL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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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的是向北迁，比如《汉书》记载：“羌谷水出羌中，东北至居延入海，过郡二，行二千一百里。”这里的“羌谷水”就是今天的“黑河”，又称额济纳河。这是向北迁的一支，向北迁的这些就和其他一些民族，比如匈奴发生了密切的关系，但这些民族最后就逐渐消融了。 NO/5pz}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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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多的是沿着横断山向南迁。 ^>eV}I5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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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知道，中国青藏高原东部横断山是西北向东南走势，构成了河谷通道这样的特殊地形，这些西北羌人就沿着这个河谷不断南迁，到了隋唐的时候，就已经分成很多支系。这些古羌人形成了今天能够仍旧以其他的族称存活下来的若干民族。这些民族从语言上主要归属于汉藏语系。 IJ :J H=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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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国家，最大的语系是汉藏语系，汉藏语系各民族都和古羌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里面的羌语支。恰恰是从西北向东南大迁徙的过程中，散落在千山万水之间的羌人，形成了今天众多的民族。 aN6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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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费孝通先生有一个著名的理论，叫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关于羌族有一个专门的论述，我觉得说得最精炼：“从历史上看，作为一个保持着民族特色的集团来说，羌人和中原一直维系着密切的关系，是甘陕一带夷夏之间的强大集团。其中党项羌在1038～1227年间曾建立过西夏国，最盛时包括今宁夏、陕北和甘肃、青海、内蒙古的一部分，与辽、金先后成为与宋代鼎峙的地方政权，从事农牧业，有自己的类似汉文的方块文字。自从西夏政权被蒙古人击溃后，羌人的下落在汉文的史料中就不常出现了。可能大多数已和当地汉人及其他民族融合。羌人在中华民族形成过程中起的作用似乎和汉人刚好相反。汉族是以接纳为主而日益壮大的，羌族却以供应为主，壮大了别的民族。很多民族包括汉族在内从羌人中得到血液。” 0bSn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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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先生这段话，比较好的阐述了羌族的历史，也比较好的说明了我们今天这样的一个题目——最后的羌族。羌族从远古的一个东方大族，在历史上驰骋中原，然后不断地融入中原，不断地从西北向东南迁徙，渐渐在岷江上游保留了一个30万人的当代羌族。 41A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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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羌族 1?T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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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羌人当然是和现在的羌族有联系，而且是直接联系，但是我们不能把古羌人等同于现在的羌人，因为古羌人的后裔还包括我们刚才提到的十几个，甚至二十几个民族的支系。 vY,D02 EM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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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羌族有一个民族传说，也是他们本民族的史诗，叫“羌戈大战”，非常形象地记录了他们民族的历史，也印证了我们刚才所说的这些。 "M^mJl&*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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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的是一个叫阿巴白构的羌族首领，大概两汉时期，羌人本来是在甘孜草原过着幸福的游牧生活，为了摆脱追兵的追击，不得不率领部众翻越大雪山，沿着岷江河谷向南迁徙。到了岷江河谷之后，最早从事的还是畜牧业，但河谷更利于山地农耕。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有一支比他们更早迁来的羌人，叫戈基人，已经在从事农耕，于是羌人和更早来此的戈基羌人发生了战争，叫羌戈大战。 I<+:Ho=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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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人取胜后阿巴白构就把他的九个儿子做了一个地域上的划分，史书上有记载大儿子在茂县，二儿子在松潘，三儿子在汶川，四儿子在理县，五儿子在黑水，六儿子在汶山县的绵褫镇，七儿子在茂县的永和沟，八儿子在都江堰，九儿子在北川。这些地区恰恰是今天羌族的聚居区。 _1~pG )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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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羌族只有本民族语言，但是没有文字，这个史诗是口口相传的，它很好的印证了今天的羌族就是从西北草原的一个游牧民族沿着岷江河谷翻山越岭而来，然后由游牧民族变成农耕民族，分布在今天羌族聚居的区域。 4U u`1g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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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羌族的人口与分布，刚才我已经提到了，主要是在茂县、汶川，理县，松潘，还有绵阳市的北川。贵州的石阡县、江口县也有少量分布。
